/橘子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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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23  

再一次遇见爱情

小鹿小兔向前进:

真不喝雪碧吗:



别上升




wink

先婚后爱    来自 @说!干什么 的点梗

1.5w+




BGM(点开bgm收获爱情,信我!)
















 爱情这东西,等了很久,又像是刚来。




















邬童下班,接了个他表姐的电话,让他去幼儿园,把王一一小朋友给接他那儿去住几天。

 

邬童这儿车还没从停车场开出来去哪个餐厅吃饭还没定呢,王凯莉大小姐倒好,路线给他指明了。

 

“我说姐,你怎么三天两头出差把孩子往我这儿塞啊?”他一加班不分昼夜的杂志社主编,好不容易盼到个假日,倒给他姐钻了空子,成天见儿的帮她带孩子。

 

“一一不是想尹柯了么?”王凯莉吹了吹新做好的指甲,满意得不得了。

 

邬童黑脸:“想尹柯你给我打什么电话?”边说边把车开了出来,手机连上了车里的蓝牙,整个车厢都是王凯莉冷若冰霜的嘲笑声。

 

“要找得着尹柯还用找你啊!”

 

邬童导航了一下幸福幼儿园的路线,机械甜美女声和王凯莉的声音交错,有一下没一下地和邬童聊着。

 

“我这表弟夫估计又把时间和青春都奉献给手术台了。”她话音一转,“我说你小子,不会连他今天手术到几点都不记得吧?”

 

邬童沉默了三秒,瞪着眼前的红灯逞强:“早上出门前说过!”

 

王凯莉轻笑一声,显然不相信。她拿起手包,朝店员说了声谢谢,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一边和邬童通话。

 

“行了行了啊,我这儿马上就要登机了,赶紧去幼儿园接一一。”

 

电话那头没有嘈杂的人声,和飞机起飞落地的骤鸣,邬童皱眉表示怀疑:“姐,你是去出差么?”

 

王凯莉的声音有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了镇定,凭空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是啊!美利坚!俩礼拜!谢谢你们一家给我带孩子了。”

 

话毕,就把电话给挂了。

 

邬童对于她这种没说再见就挂断电话的不礼貌行为嘶了一声表示不满,最后还是笑了笑,开往他外甥女的幼儿园方向。

 

要说他这表外甥女可真够惨的,摊上一女强人妈,一个月就得飞两三回,碰上国外出差了十几天也回不来,忙起来就忘了顾家,孩子原先扔给她外婆照顾,也就是邬童的大姨,自打他和尹柯结婚以后,王一一小朋友好像特别喜欢他,每回他妈出差小女孩儿就闹着要去尹柯哥哥家。

 

老师正拉着拍成队列的小朋友从大门口出来,邬童下了车,依靠在车门边,一双长腿交叠,顿时吸引了一众年轻妈妈的目光。

 

扎着哪吒头的王一一小朋友背了一个魔卡少女樱的包,脖子上挂着钥匙坠子,手里怀抱着小可同款布娃娃,在人群里十分出众。

 

“表舅!”看见邬童,王一一嗷地叫了一嗓子,张开一只手就把那双大长腿抱了个满怀。

 

她扬起胖乎乎的小脸蛋:“表舅好~”

 

邬童打小就喜欢王一一,跟洋娃娃似的,特别好看,于是也宠的紧,那张对员工和陌生人冷到西伯利亚的脸在王一一面前就是随时开花的向日葵。

 

他弯下腰,把小朋友抱了起来,难得地露出笑脸:“一一想表舅了吗?”

 

王一一大大地点点头,随后便伸长脑袋往他车里探去,表情瞬间变得疑惑:“尹柯哥哥呢?”

 

“啊……”邬童放下小朋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王一一钻了上去,车里看了一圈,没见到人,邬童这才解释道,“尹柯没有来,回家就能见到了。”

 

“还有……”他系好安全带,点了点小朋友的鼻子,神色颇有些严肃,“叫尹柯,表舅!”

 

王一一从第一眼见到尹柯起,就是个见色忘义的小朋友,搭着尹柯的手,一口一个哥哥,叫得那叫一个甜,全家人已经纠正过无数次,尹柯和你邬童表舅一个辈分,得叫表舅。王一一回回都答应得好好的,下一次再见面还是急忙去牵尹柯的手,甜甜地叫他哥哥。

 

每每这时,邬童就黑着脸站在一边,当尹柯被一一磨得没办法求助地望向自己时,才会大发慈悲地把小朋友揪过来抱在怀里,恶狠狠地说:“叫表舅!”

 

全家上下,除了爸爸妈妈,一一最怕的就是邬童。有一次妈妈带她去找邬童,正好赶上员工训话,一一看见邬童表舅凶神恶煞的样子,当下就学了乖,以后当着表舅的面,可一定不能惹他。所以一一也特别听邬童的话。

 

每次邬童纠正自己对尹柯的称呼时,王一一不敢反驳,乖乖地学着他,认真严肃地叫:“表舅。”

 

两人很快到了家,从停车场上去时,邬童的目光大致环绕了一圈,没看见尹柯的车,回到家果不其然,灯还是暗的。

 

他想了想早上尹柯是否有说过今天的手术会做到几点,经过一分钟不到的仔细思考,他得出结论,说过,但自己忘了。

 

不怪他,早上急着开会,咬着面包片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听见尹柯说了句什么,当时只想着开会的事情,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敷衍地答了一声哦,便嘭地关上了门,将尹柯的声音隔绝于门后。

 

自然也看不到尹柯只说了一半话,稍有些无奈与委屈的脸。

 

王一一自觉进了书房,那是她的专属房间,常来两位表舅家借宿,因此也就熟门熟路。

 

等小姑娘把包和娃娃都放下了,才跑出来揉了揉眼睛,抬头问还在发愣的邬童:“表舅,尹柯哥哥……不是,尹柯表舅呢?”

 

邬童回过神,蹲下来与王一一平视,转了转眼珠,说道:“咱们打电话给尹柯好不好?”

 

王一一举双手赞成:“我知道尹柯表舅的电话!”

 

电话是尹柯一个办公室的李医生接的:“谁,找尹柯的。哦,正手术呢,估计还有……还有十分钟就下来了。”

 

于是一大一小在等待的这十分钟里,抱着遥控器看动画片。

 

邬童期间还接了杂志社的一个电话,说是约到了当红女星施莉莉的访谈。他象征性地表扬了两句,便把采访的事情吩咐了下去,具体等他晚上去杂志社再谈,是了,又要加班了。

 

十分钟刚过五分钟,尹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找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知道那台手术进行了多久。

 

邬童并不是十分自在地咳了两声,在王一一兴奋的目光下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见那边叹了一口气,尹柯像是要说一句什么,最后又没说,这短暂的停顿也不过两秒,尹柯便说:“今天晚上要值班的。”

 

“啊?”邬童愣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王一一,和她期待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有什么事么?”

 

一一站直,笑着朝那头尹柯喊了一声:“表舅!一一来了!”

 

正仰着头休息的尹柯听见小丫头的声音,闭着眼睛就勾起了嘴角,笑得满脸宠溺。

 

他以为邬童已经把电话换给了一一,随即便腻声哄着:“一一来了啊~”

 

饶是邬童之前看过很多次尹柯现场版哄小朋友,如今从电话里听着忽然别有一番感觉。

 

像是往本就绵软的糯米上撒了白糖,腻,但是舒服。

 

沉默超过正常时间,尹柯也发觉了那边的人不是一个小朋友,而是邬童。他连忙转移了话题:“正好你今天杂志社休息了,你带着呗。”

 

邬童想起刚才的电话,那是一个无法暂缓的急事,顿时觉得两头为难。

 

那边尹柯兴许是听出来了这沉默中带有的犹豫:“你又要加班?”

 

邬童嗯了一声,瞬间觉得有些对不起王一一。

 

“那我和李医生换个班吧,正好我上次替他值了大夜班还没还我。”说着,尹柯就转过椅子,看着后面已经目瞪口呆面露难色听见他们谈话的李想。

 

“还我。”尹柯左手举着电话,右手摊在李想面前,眼睛一如平时的黑白分明,脸上又不苟言笑,像是向老板讨要工资的员工。

 

李想苦笑,把关机的电脑重新按了一下,随后一巴掌打在尹柯手上,成。

 

尹柯弯唇笑了,转过来对着电话讲:“行了,等我回去吧。”

 

王一一听见尹柯说要回来特别高兴,提起小裙子的边角就在客厅里转圈圈。

 

邬童扶额:“这么喜欢尹柯啊?”

 

王一一点头:“喜欢!超级喜欢!尹柯表舅特别好!”

 

从两人上学那段时间开始,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尹柯很好。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熟稔过后的同学老师朋友,无一例外。邬童未能发觉他身上究竟是何种特质能够如此吸引人,自己在与他相处的十几年间,无语堵塞的困顿感总是胜过两人相处时的和谐与默契无言。

 

他似乎从未能好好了解尹柯,尤其在得知他对棒球比赛的不告而别之后。

 

说话间,尹柯提着外卖盒子回来了。王一一放下画笔,笑着扑了上去,尹柯把盒子提得好高,被一一抱着毫无办法:“祖宗,让我先去放东西好不好?”

 

话音刚落,邬童便到了跟前,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卖,拿到手上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尹柯微笑:“谢谢。”

 

把王一一抱起来,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前的刘海上。

 

小朋友红了脸,搂着尹柯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好一阵闹腾。

 

看见此景,邬童撇了撇嘴,抓起桌上的钥匙便要走了。

 

尹柯正在沙发上逗王一一,回头看了眼邬童:“什么时候回来?”

 

邬童想了想,倒是没去回答尹柯,而是笑眯眯地看着王一一小朋友:“一一晚上不要等舅舅回来喽~”

 

实际上却是说给尹柯听的。

 

“好!”王一一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尹柯,邬童的话便当耳旁风一样地过。

 

邬童表舅看她这小没良心的样儿,恨铁不成钢。瞪完王一一之后看了眼尹柯,说道:“别等我了。”

 

电梯下到停车场的时候邬童接到尹柯的电话,他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按了接听。

 

“晚饭吃了吗?”尹柯问。

 

要不是他说了,邬童还真没想起来,他捂了捂肚子:“等去了公司订外卖。”

 

尹柯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像是提起了一个塑料袋子:“你等我一会儿。”

 

邬童今天是第二次被人突然挂断电话,他叹口气,捏着眉心站在原地没有动。

 

楼上的电梯很快下来了,打开门,尹柯出现。

 

“蒸饺,回来路上买的。上次在徐记看你挺喜欢吃,猪肉白菜芯的。”尹柯把塑料袋举到邬童眼前。

 

邬童把袋子从眼前接到手里,动了动嘴唇,却觉得谢谢这样的话说出来太过生疏,看着尹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

 

他问:“那你和一一吃什么?”

 

尹柯答:“冰箱里还有上次妈送过来的菜,我给她做了吧。”

 

邬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尹柯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样子是要目送他离开了。邬童笑了下,转过身准备离开。

 

“邬童。”尹柯忽然叫住他。

 

他看向他,尹柯的表情一如平时的温柔沉静,波澜不惊的瞳仁里折射出停车场的灯光,梨涡轻浅挂在两颊,他在笑。

 

邬童却莫名感受到一丝不安。

 

尹柯说:“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去办离婚手续吧。”

 

急促的喇叭声打破了异样的安静,邬童似乎如梦初醒,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快步往自己的车走去。

 

尹柯在身后,又轻轻地补了一句:“路上小心。”

 

这回邬童没有回答,而是把车快速开离了停车场,车尾卷起灰尘,喧嚣过后又归于宁静。

 

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视野当中,尹柯才重新上楼。电梯里,摊开紧握的右手,想着刚才下意识的颤抖幸好没有被发现。他呼出一口气,靠着电梯墙壁,闭上了眼睛。

 

认识十年,在一起三年,他们的这十三年,即将画上句号。

 

等邬童失魂落魄地回了杂志社,工作上的忙碌感才渐渐冲淡了刚才一瞬间涌上来随后不断在身体里蔓延的怒气与慌乱。

 

施莉莉是现如今圈内最炙手可热的女艺人,在主演电影入围国际电影节的同时,国内的金百花奖最佳新人女演员又获得了提名,更能引爆话题度的,还有她本身自带的影响力,据说背后有一金主,所以初出茅庐时便能如鱼得水。

 

邬童他们家的杂志自然是要做正面报导的,内容要健康向上,展现奋斗不易,小花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如何逆风生长。但这次访谈的主要目的上头已经交代了下来,要对施莉莉背后的金主旁敲侧击。

 

作为金牌杂志社的主编,他有挖掘爆点的敏锐度,但多少对花边新闻有些不屑。施莉莉近两年风头正劲,大放光彩,让人免不了猜想,可他却觉得,比起说她背后有什么人在撑着,倒不如说她自己本身足够努力,以及她的公关团队实在强大。

 

Ada在他进来时就把iPad递到手里,具体的采访大纲已经列了出来,重点问题也做了标注。邬童大致浏览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沉声对Ada吩咐道:“十分钟后,一会议室集合。”

 

杂志社就像白天时候那样忙碌了起来,稿件满天飞,电话响不停,人来人往,神色匆匆。这便是邬童的工作环境。

 

相较于这里的忙到飞起,有尹柯和一一在的家显得温和许多。

 

一一不看电视了,坐在厨房吧台的高脚椅上,拖着下巴看尹柯做饭。

 

尹柯围着黑白格子的围裙,轻巧地打了两个蛋,筷子快速饶了一圈之后,笑了笑把碗交到一一手中:“一一帮我好不好?”

 

“好!”王一一接了过来,像模像样地打蛋,期间虽然有蛋液溅了出来,但在尹柯只表扬的鼓励政策下,动作也是越来越标准。

 

王一一仰起头,俨然一副求表扬的姿态。尹柯也顺势摸了摸她的头:“真棒!”

 

“嘻嘻。”王一一小手捂着嘴,妈妈说过女孩子要矜持,尤其在尹柯哥哥面前。

 

只有他们两人在的时候,一一喜欢叫尹柯哥哥。反正尹柯也从来不反驳。

 

美味的三菜一汤很快就完成了,王一一小心端着自己的碗盘到餐桌上,和尹柯一大一小,相对而坐,气氛颇显温馨。

 

“哥哥,邬童表舅今天又凶我了,让我叫你表舅。”逮着机会就告状。

 

“唔……”尹柯歪着头想了想,眨着眼睛朝她笑,“下回,再见面的时候,可以叫我哥哥了。”

 

“好!”王一一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勺子。

 

也只有尹柯知道,下回再见面,可能物是人非。

 

王一一常来住宿,两个大男人的家按照自己的喜好完全布置成了冷色调,一如它两位主人的性格一般。只有书房那一个房间,尹柯休假的时候把墙面刷成了淡紫色,还贴上了王一一最喜欢的墙贴,挂灯也重新买了云朵形状了,一眼望去,除了白色书柜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外,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

 

晚上,王一一躺在柔软的小床上抱着娃娃小可听尹柯讲故事。尹柯的声音很好听,比他们幼儿园老师讲故事的声音还要好听。

 

等一一睡着了,尹柯也终于可以休息了。今天城郊高速那边发生车祸,送来的病人全身多处骨折,和骨科几位医生联合手术,站了将近七个小时才结束,现在是浑身酸疼,脚底发软。

 

他叹口气,卧在沙发上,脑子沉得厉害,突然间什么也不要去想,慢慢地睡着了。

 

开完会的邬童捏着手机反复在手里转来转去,思忖着电话打是不打。需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现在他可以回家开始自己的双休日假期了。

 

可是他不想回去了。

 

拉开抽屉,尹柯已经签署的那份离婚协议书赫然落入眼中。邬童一阵烦躁,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啪地关上了抽屉。

 

原来没有爱的婚姻,真的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

 

想到当初自己用那样玩笑又强硬的态度把人留在自己身边,除去最开始的那阵新鲜,好像之后也只剩下了渐行渐远。

 

他闭了眼睛,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他从国外留学归来,交好的几个高中同学为他接风洗尘,只是在踏进门的刹那看见尹柯时,脚步还是略有停顿。

 

邬童一贯维持着他的高傲,迅速调整了表情,像是没看见尹柯似的,笑着和别的同学寒暄。

 

尹柯那边的氛围显得有些寂寞了,他淡淡地笑着,没有任何一句不满,在场一人,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往与羁绊,只当四年的分别,许久未联系的同学有些陌生,而恰好尹柯也不是那样热络的人。

 

于是便有好心者把邬童推到了尹柯面前,拍着尹柯的肩膀:“邬童认识么,这是尹柯啊。”

 

邬童哦了一声,挑着眉若有似无地笑着,他耸了耸肩膀:“有些忘了。”

 

“难怪!”同学说。

 

尹柯对他那样的态度自始至终地包容,他其实知道邬童没忘,也不想拆穿他的谎言。

 

“好久不见邬童,我是尹柯。”他伸出手,举止大方又得体,给足了邬童面子。

 

“嗯。”邬童握上他的手,却下意识地抓得紧了又紧,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接下来的一顿饭局两人在同学的安排下有来有往,像是普通同学一样。

 

酒足饭饱过后,一行人又转战KTV。邬童作为主角被推上去唱了好几首歌,歇下来的时候又被哥几个灌酒,到后来倒在沙发上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尹柯素来安静,他们闹着便由他们闹,自己就坐在角落里安静玩着手机。突然,感受到一股酒气从耳后传来,他转过头,邬童的嘴唇离自己不超过十厘米。

 

“邬童?”他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闭上眼睛的邬童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大而亮,走过飘摇万里,装下了整个世界,现在,却独独望见了尹柯。

 

邬童只望着他,不语。尹柯也同样沉默着,在嘈杂的包房里,心情奇异的平静。

 

“玩游戏。”邬童忽然扬了扬手,朝身后的同学们喊道。

 

“好!”一呼百应。

 

真心话大冒险,转酒瓶子,瓶口对着谁,那个人就出来接受惩罚。

 

尹柯定过神之后被同学拉进了游戏,就坐在邬童身边,行为动作等都有些拘束了。

 

邬童眼神轻蔑地掠过,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容。

 

不过这游戏他们玩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一群怂蛋不敢玩大冒险,真心话也再挖掘不出什么劲爆的内容,于是规定了下一个当选者,必须选大冒险。

 

在场的人没有异议。

 

酒瓶开始转动,偏移到桌边掉下去之前停了,指向尹柯。

 

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包厢便热闹了起来,一群人拱着安静了一晚上的尹柯,这回非要给他来个炸的。

 

尹柯扶着额头,笑得十分无奈,但大家都是几年的朋友了,知道他们不会胡来,也就由他们去了。

 

邬童的神色与他人相比有些古怪,在提议谁决定大冒险的内容时,淡定地举了手:“我来呗。”

 

他是今天的主人公,大家都卖面子,于是兴致勃勃地等在一边,看邬童究竟要给尹柯出怎样的难题。

 

尹柯却咕咚了一下,没来由地产生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布,而是凑到了尹柯耳边,用手掩着嘴型,说了两个人的悄悄话。

 

在邬童靠近时尹柯便不动如山,听完他的话后,便是错愕地张嘴愣在原地。

 

同学们都急得心里挠痒似的,问俩人说什么呢。

 

邬童说的是,敢和我结婚吗?

 

尹柯没想到再次重逢的第一天,他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

 

他是怨恨自己的,这是尹柯第一时间想到的。他在怨自己先前的不告而别,在怨重逢后对他的漠视不理,在怨自己亏待了他那么多年,在怨因为他,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所以要以这样长久折磨的方式折磨着他。

 

他欠他的。

 

那晚最后,尹柯送邬童回家。邬童像是清醒了,又像是没清醒,搭着尹柯的肩膀垂着头,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

 

来开门的是王凯莉,邬童的表姐,高中时代他家长来开过家长会,尹柯记得。比起刚回国的邬童,王凯莉似乎对尹柯更感兴趣,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尹柯稍楞一会儿之后礼貌地答了是,随后把邬童交给了王凯莉。

 

“你……”王凯莉欲言又止,“就走啦?”

 

“啊。”尹柯点点头。

 

“那回去的路上小心。”王凯莉说。

 

等人走了,一直装醉的邬童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绕过亮如白昼的客厅,看向王凯莉。

 

“他答应我了。”他沉声说。

 

王凯莉没有说什么,他自然知晓自己表弟对尹柯的执念,也曾经对他那样荒唐的要求加以劝告,只是现在那人愿意惯着他,陪他一起玩,自己再没有多言语的余地。

 

“别玩砸了。”她留下最后的叮嘱。

 

邬童就以这样的方式,和尹柯结婚了。

 

爸爸妈妈早就知道尹柯,对他的印象也好得不得了。领证之前把人带去给一大家子看了,老的小的着了魔似的亲哥哥乖孙儿这样亲昵地叫,让邬童吃味了好一阵子。

 

因为四年分隔,对对方再多的陌生与不确定在领证前一天问了个干净。

 

“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

 

尹柯是怎么答的?他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沿,垂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却如同重击落在邬童心上,他怕尹柯后悔。

 

“你愿意么?”尹柯反问。

 

邬童说:“想找一个认识的人,凑合过完这一生。刚好,在我二十五岁的年纪又重新遇到了你,咱们足够了解了,你我都不吃亏。”

 

他没有直接正面地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而是找了这么一个啰嗦的理由。

 

尹柯还是听出了话里的纰漏,他们还不够了解,不过他并未揭穿,只是从容笑着,回答了最开始的问题:“我愿意。”

 

那一刻,邬童仿佛置身庄重肃穆的教堂,神父问:尹柯先生,你愿意和你面前的邬童先生结为婚姻关系,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是健康还是不适,你都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吗?

 

紧接着,他便听见他的新郎许下了最动人的誓言,我愿意。

 

只是他们或许在那时都明白,永远不远。

 

对时间有如此明显的感觉终究在三年后到了一定程度,邬童心中所感真的不假,几乎每天都在倒计时一样地过。

 

终于到了尽头,没有心中石头坠下的尘埃落定之感,只觉得难受,哪哪儿都难受,像是生病了。

 

忽然间他没有犹豫,拿起钥匙驱车回家。

 

彼时,已经夜里两点。

 

他要去找他的药。

 

进门后将那股火急火燎的情绪安抚了下去,沙发旁的立灯亮着温暖的光,尹柯靠在沙发扶手上,安静睡着。

 

邬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仔细端详着他的侧颜。

 

他身上带有北京半夜两点的风和雨露,恍然间升腾的爱意却将这些全部蒸发,他的心口疼的发紧。

 

他默默地,几近无声地在熟睡的尹柯面前低声挽留:“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得不到回应的。

 

第二天尹柯抻着懒腰从床上醒来,胳膊落下的时候砸在了身边人的肚子上。

 

猛然痛了那么一下,邬童被砸醒,面色不善地大喊大叫:“谋杀亲夫啊你!”

 

尹柯愣住:“你不是加班去了吗?”

 

邬童坐起来揉着肚子斜眼:“巴不得我永远不回来是吧。”

 

“不是不是……”尹柯赶紧摆摆手,生怕他误会了什么。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同床共枕了?

 

邬童看着愣住的尹柯,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尹柯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收拾准备下床,却被邬童拉住了手腕。

 

他跌坐在床上,离邬童很近。

 

邬童那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说道:“因为我还没刷牙,所以早安吻只能亲在你的额头上。”

 

说完,把尹柯又拉近了一些,自己嘟着嘴凑过去,在尹柯额头上贴了有三秒钟。

 

这下是彻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尹柯摸着额头,看向邬童:“你没病吧?”

 

邬童坦荡地点点头:“没病啊,我还记得晚安吻,所以昨天晚上已经亲过你了。”

 

尹柯的意思是,他们就要离婚了,邬童这样确定是要离婚而不是新婚的状态?

 

两人正无声注视时,王一一拉着摩擦着地面的娃娃赤着脚进门了。

 

邬童第一反应是:“一一,以后进表舅的房间,要敲门!”

 

尹柯则赶紧跑下去,心疼地把一一抱在怀里:“祖宗哟,地上冷不冷?”

 

一一早起时显得特别脆弱,尤其一句话没说就被邬童表舅虎着脸训斥,不免有些委屈,把头埋在尹柯胸口,不愿见邬童。

 

尹柯瞪了邬童一眼,揉着小孩儿后脑勺柔声安慰。邬童切了一声,不和小女孩计较,掀开棉被下床进了卫生间。

 

“哥哥……”一一扬起小脑袋,看向尹柯,“邬童表舅不喜欢我。”

 

“哪儿啊,”尹柯笑笑,“他就没有看得顺眼的,对全世界都有意见呢。”

 

一一被他逗乐,抓着尹柯的衣服:“哥哥早上要吃荷包蛋。”

 

代替尹柯,邬童进了厨房里忙碌,尹柯洗完澡出来后擦着未干的头发,靠在门框上看着邬童的背影,有些恍然。

 

“再给我五分钟,马上就好。”邬童没有回头却知道他来了。

 

尹柯一惊,赶紧转身往房间里走,地板上落下湿哒哒的水珠,强烈地证明着尹柯曾经来这儿偷看过邬童。

 

今天九点尹柯就要去和李想换班了,邬童则得了假,在家里照看王一一。无奈邬童不忙的时候,自己却又忙了起来,这个离婚手续不知道何时能办。

 

出门前邬童抱着一一过来送他,三个人居然有些一家三口的感觉。

 

尹柯对于这样温情的邬童稍有些不自在。

 

“等等。”邬童在他转身时又腾开一只手抓住他,随后看了眼王一一,说道,“捂眼睛。”

 

一一很乖,两个小拳头扣在眼睛上。

 

尹柯一慌,他好像知道邬童要做什么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躲,邬童的离别吻就落在了嘴唇上。

 

“路上注意安全。”邬童饶有闲心地说着。

 

“哦……哦”尹柯心不在焉,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对,是逃走。如果说早上的邬童是因为早起脑子还不太清楚就亲了他这事儿还能理解,但是现在的邬童绝对是有意识地,也就是故意这么做了。

 

尹柯招架不及,连最起码的质问都未能说出口便揣着不安的心走了。

 

一路上都在疑惑邬童突然的转变是怎么回事。并不是没有和邬童有过肌肤之亲,只是在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的那些亲昵里,他却一意孤行地当作真的。邬童能在温存后及时抽身,而他却不行,缓了两三天,在邬童主动拉开的距离里,明白了那都是各取所需。

 

他自始至终都在假装,假装不在意,假装会同他一样潇洒。

 

三年的演技磨炼不出一个影帝,他觉得自己装不动了。邬童却在今早的每个瞬间,伸出手说,留下来吧。

 

留下来吗?

 

王一一坐在地毯上画画,邬童则翘着二郎腿看最新的杂志,两人互不干扰,氛围刚刚好。

 

打破安静的是邬童的电话。

 

助理在电话里急匆匆地说:“主编,施莉莉不肯配合采访。”

 

邬童挑眉:“什么?”之前说的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对,对方有一个要求。”助理说话结巴了。

 

邬童大概知道了事情并不简单,问道是什么。

 

“施莉莉要求您一个人去采访她。”

 

任务工作下来之后,各个部分都有专门人员去执行。对方直接点名,想必对杂志社对邬童都有了相当的了解,才会有这样的要求。

 

邬童拧眉思考了一分钟,随后做出了决定:“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摄影等我通知的时候再过来。”

 

主编一下令,刚刚死机的杂志社又运转了起来。这下得了闲的记者部职工围在茶水间探寻主编与施莉莉之间的八卦,发挥了职业精神,乐此不疲,等有人来了才做鸟兽状散开。

 

邬童把王一一抱起来,好声好气说着:“一一要和表舅一起去见漂亮姐姐吗?”

 

把小孩一个人扔在家里他不放心,尹柯又有工作要忙,王凯莉美利坚鬼混去了,大姨一家又离得远,思来想去只有把小孩带在身边。

 

他大约知晓施莉莉的要求为何,把一一带在身边也有些安心。

 

施莉莉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搭在肩上,化了淡妆,很是淑女。

 

邬童带着王一一进去的时候,施莉莉便投来目光,温柔而又缱绻,带有某种意味。

 

小朋友是颜控,夸张地哇了一声:“姐姐你好漂亮哦。”

 

施莉莉虽然不知道邬童带个小孩来是怎么回事,但赞美对女士总是受用的,她半蹲下来,捏了捏王一一的小脸蛋:“嘴真甜。你是谁呀?”

 

王一一嘻嘻笑了一声,跑回去抓着邬童的手,靠着他一只脚的脚尖搭着地面,无辜又无害:“我是邬童爸爸的女儿啊~”

 

“什,什么?”施莉莉惊到差点破音。

 

邬童则暗自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随即配合地把一一抱了起来,略有抱歉地对施莉莉说:“实在不好意思,爱人在工作,不方便带小孩。今天本来休假在家陪她的,可您临时一通电话把我叫过来了,没办法,只能把一一也带过来了。”

 

又表现了自己的难处,又责怪了对方。

 

施莉莉不死心地问:“听说您还没有结婚啊?”

 

邬童则笑笑:“我结婚的消息有什么好告诉全世界的?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把如意算盘落了空。先前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活动,几次现场见到邬童的绅士得体不近女色,便悄然动了心。几番调查之后知道了他所在的杂志社,于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工作室可以接他们杂志社的采访,自己也好有接近邬童的机会。

 

只是接近了之后,太冲击了。

 

表情管理未能做好,边吃边采访的过程中几次失了色,为心上人已婚这事而伤神。

 

靠近十二点的时候,两人的谈话接近了尾声,王一一吃得满嘴都是油,这一顿算是吃爽了。饱了之后才抬起头去看坐在对面的施莉莉:“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施莉莉尴尬地笑了笑:“姐姐减肥呢。”

 

目光投向邬童时,却见这位爸爸宠爱地看着自己孩子,俨然就是一个父亲模样,看的施莉莉痛心。

 

等她走了之后王一一才一拍桌子,笑着求表扬:“表舅我机智吧!”

 

邬童就差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宝贝儿真棒!”

 

等两日之后,某无营业执照的八卦杂志爆出他们三人一起吃饭的照片后,才觉大事不妙的。

 

施莉莉那边压着,迟迟不给声明,听说她的新电影还有一天就要上映了。

 

尹柯是在下班前,听见科室里的小姑娘在那儿聊八卦的。他伸长脑袋看了一眼,发现照片中的场景与那日一一所说并无不同。他从未对外人说过他已婚的消息,更没有告诉别人他的爱人就是堂堂杂志社的主编邬童,他觉得犯不着告诉别人。

 

所以一句话也没去辩解,自然也没放在心上,邬童半只脚进娱乐圈的人,他当然相信他能把一切事情处理得当。

 

今天轮到他去接一一,得赶紧走才是。

 

上了车才想起来把手机插上去冲一会儿电,先前自动关机了。

 

打开之后才发现,有一通邬童的未接电话。

 

他回拨过去,响了两声之后被挂断,没怀疑什么,以为他在忙,便往幼儿园开去。

 

等把王一一接回了家才发现邬童还没有回来。

 

一一打开电视本来是要看动画片的,却在娱乐频道停了下来,尖叫一声,唤来尹柯。

 

尹柯快速过来,看到电视中的画面,哐当一声,西红柿砸在了地板上。

 

邬童鼻青脸肿地被围追在记者的长枪短炮下,脸上窘迫与难以抑制的怒气显而易见,平日里一睁大便显愠色的眼睛此刻着了火一般,他说道:“我已婚,和施莉莉没有任何关系。大家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去打扰我的家人。”

 

照片中王一一的脸没有被马赛克。

 

尹柯呆愣了好一会儿,画面消失了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了一一的哭声。

 

他慌乱地把一一抱起来安抚,小孩儿哭成泪人了:“表舅!邬童表舅!”

 

尹柯稳住自己的情绪,打电话给了王凯莉。

 

随后再打给邬童,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他听过一些耳闻,施莉莉背后有强大的金主,强大的金主……这五个字在脑海里盘旋,不难与邬童脸上的伤联想到一起。

 

和李想打了声招呼,晚上的急诊不能去了。他必须立刻马上找到邬童,确认他的安全。

 

王凯莉风尘仆仆地出现,一一见到妈妈刚止住的泪又决堤了。

 

“邬童表舅被打了!痛!”像是痛在自己身上一般。

 

王凯莉看了眼尹柯,女强人风范在这时显露:“剩下的交给我,你去找他。”

 

尹柯感激地看着她,拿着车钥匙夺门而出。

 

他不知道邬童在哪里。去了杂志社,那儿已经乱成了一团,尹柯穿过忙乱的人群,径直走进邬童的办公室,没有人在。

 

随后拉住一名员工问他的去向。

 

“不知道。”那人烦躁地甩开了他,扯着几页纸的稿子往会议室里走。

 

经过某一处时,尹柯听见一阵窃窃私语,他没有窃听的喜好,更何况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只是,他听见了邬童的名字。

 

“这下,可有他好瞧的。”

 

“施莉莉背后是万华国际的万总啊。”

 

“咱们杂志社不会受牵连吧?”

 

“不会,顶多就是让邬童主编下岗喽。”

 

愉悦的笑声极尽冷漠。

 

尹柯哗地一下推开了门。

 

背对着他搅拌咖啡的一男一女被吓了一跳,杯子落在地上碎了。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此时只是想确定那二人是谁。

 

对方大声呵斥他的鲁莽与不礼貌,尹柯气定神闲,在对方骂到无话可说以后才勾起嘴角,由上而下地打量了二人一番,冷冷说着:“白副主编,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下岗。”

 

不知他究竟是何背景的二人一听这话顿时噎住,要反击时,对方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停拨打他的电话,无人回应。

 

尹柯才恍然间获得一种感觉。倘若离婚,他们会变成陌生人,连最起码见面打招呼都尚且不能做到。爱了这些年,比起不知他的消息,不知他的何方,这样空空毫无着落的感觉,还是待在他身边更加踏实一点,他爱自己也好,不爱自己也好,剩下的人生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要相互折磨且浪费的。

 

不间断打电话的手机好不容易获得一会儿时间的停歇,却被突然进来的铃声逼得又忙碌了起来。

 

“喂。”看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尹柯放慢车速,平稳自己因为焦急而粗喘的声音。

 

“尹柯,回家了。”电话里的那人说道。

 

如释重负。

 

打开门时,钥匙碰撞,声音清脆。就看见一个脑袋在沙发那儿垂着。

 

看背影就能认出,那的确是邬童。

 

他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时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邬童抬起头,嘴角的伤口还未处理好,往外渗着血。

 

“尹柯,你相信我的吧。”他没说自己如何受伤,没说遭受了怎样的误解,整颗心就想着这一个问题。

 

尹柯上前,抱住了他,比此前任何一次亲密接触都要投入感情。

 

“我无条件只相信你。”

 

“呼……”邬童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那个夜晚,尹柯因为擅自离岗被巡查主任知道,直接扣了这个月的奖金;邬童的杂志社依旧乱成了一锅粥,不是因为邬童,而是因为副主编被查出了与某同行之间存在不正当交易。

 

这个城市的夜晚在二人这里显得安静而又缓慢。

 

邬童早就把离婚协议拿回了家,这下可以当着尹柯的面撕成两半了。

 

尹柯说,不离婚了。

 

邬童上前亲了亲尹柯的嘴唇:“我爱你,很久以前就想这样说了。”

 

他早就知晓,他爱尹柯。

 

无论是十三年前的少年时代,还是十三年后的现如今。

 

他们在爱情里失散了好多年,终可以重新遇见。

 

 

 

 

 

 

 

 

 

 

 

番外一

 

 

邬童是早上吃饭时听到尹柯说要和他离婚的消息的。坐对面的尹柯把离婚协议书推了过来,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

 

邬童愣神,把离婚协议书收好,面上并没有表露出除了“我知道了”以外其他的情绪,当晚去找了王凯莉。

 

王凯莉是这些年唯一知道他们纠葛的知情人士。

 

她看了眼正灌着酒的邬童,啧了一声,把手里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扔,夺下了他的酒瓶。

 

“每次一遇到尹柯的事就知道喝酒装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邬童耍赖:“那你教我啊,教我该怎么办!”

 

她是过来人,对感情这样的事比起一根筋只念着尹柯的邬童有经验许多,邬童把尹柯拿下以后没少来向她讨要真经。

 

“你说,当初就是因为一个玩笑,尹柯才决定和你结婚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完全可以给自己灌个三瓶酒就过去的事儿,为什么要答应你?”王凯莉问。

 

邬童恍惚,在想要说些什么以前王凯莉又说。

 

“初中的时候,他离开了,对,你是很不好受,狠话对人家放完了,自己躲在房间里哭,那尹柯呢,你有去试着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现在人家陪你玩了三年,玩不下去要走了,你就知道跟我诉苦,说你这三年对他何种包容何种迁就,你有这时间,为什么不自己去告诉他?不把那么久以前的事情问个清楚?”

 

她提起包,看着发呆的邬童,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咬着牙地恨铁不成钢:“诶哟,好好想想吧自己。”

 

邬童到这时候才自省起来,他发现自己对尹柯,没有说得那样好。什么包容迁就,完全想不起来细节,倒是记起来,尹柯有光睡不着,却迁就自己晚上睡觉开灯的习惯;因为工作太忙完全忘记了要去看尹柯父母时,对方一句没关系全数包容……

 

他为尹柯做的,寥寥无几。

 

而后两人化解误会,走出离婚阴云之后,邬童抱着尹柯深深地道歉:“对不起,我为你做的实在太少。”

 

尹柯却温和笑着,拉开两人距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随即说道:“没有,你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邬童:“……?”

 

尹柯回忆起邬童求婚那个荒唐的夜晚。

 

“我只会抓住我能确定的关系。”尹柯用这句话开了头,“中学时候对于棒球比赛的不告而别我很抱歉,因为我妈妈的原因,她让我必须出国留学。我当时想,邬童需要我,我不能走,于是反抗了她,故意考砸,去了月亮岛。”

 

“你说要直升中加高中部的,所以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遇见。”说到这儿,尹柯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后来,你也来了。我无法告诉你我离开的原因,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没有!”邬童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当时就想气气你,等你先来和我说话呢。”

 

“结果没等到是吧。”尹柯自嘲地笑了笑,“没等到我的主动,你就走了。”

 

邬童后来出国留学了。他没走,邬童倒走了。

 

“后来,你回来了。”再遇见的那个晚上,他们玩笑般地,固执地把人永远留在了自己身边。

 

“说真的,你要是不说那样荒唐的话,我还准备一辈子就这样默默看着你的。所以,谢谢你的第一步。”尹柯说。

 

“什么?”邬童不解。

 

“我说过了,我只抓住我能确定的关系。而那天,再见到你的那一天,我确定了,我爱你。”

 

他究竟上辈子做了怎样的好事,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年时间里,遇见邬童三次。初见时,他们有着少年的纯真美好,是全队最默契的投捕选手;再见时,他们之间的误会很深,却依旧成为对方青春时期最难以忘怀的羁绊;到如今,他们结成了最亲密的关系,用余下一生的时间,做少年时未完的梦。

 

他没勇气也自认为没资格去留住邬童,在默默退后准备做无言骑士时,邬童却伸出手,把两人之间原本如同银河般的距离缩成了十厘米。尹柯也是在那时决定,他要抓住那段关系。

 

第一步邬童已经替他走好了,剩下的九十九步,他就要自己来走。

 

于是在未能讲清楚依旧变扭的这些婚姻时光里,他极尽全力地顺着他维护着他,尽量不要吵架不要冷战不要莫名其妙地就无话可说。虽然累,但是幸福,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只是三年了,加上过去的那十年,已经十三年,一块北极寒冰也该焐热了,邬童却依旧如同一座未能消融的雪山。

 

有的时候不是什么吵到脸红脖子粗的大事,而是这样那样的小事堆积起来,才会让一个人丧失信心的。

 

邬童不记得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不记得尹柯的生日,不记得尹柯最喜欢的食物,不记得尹柯睡觉不能有光,不记得他早上说过晚上有值班不能回家……

 

所有这些,在日渐消磨的时光里,打下或浅或深的烙印,让尹柯想忘记却不能忘记。他开始怀疑,邬童有那么一丁点儿是爱自己的吗?这个答案一如当初他听到邬童的求婚时那样,不是,不是爱。

 

这是自己选的,后果也该自己受着。

 

可是后退那一步刚刚迈了出去,邬童一句“回家”打破了所有的心理防线,有的时候尹柯真的讨厌自己对邬童的纵容与迁就。

 

最重要的第二步,还是邬童替他走的。

 

三年前,邬童说:“敢和我结婚吗?”尹柯说好。

 

三年后,邬童说:“尹柯,回家了。”尹柯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他无法停止爱他,如同他无法接受邬童不爱他。

 

恍然间发觉,这三年里他一直有一个近乎痴迷的猜想,邬童是爱他的。

 

幸亏,他没有猜错。

 

“你走了最重要的两步,剩下的九十八步,就交给我吧。”尹柯笑着搂住邬童的脖子,在要将对方扑倒之前,棒球队队长邬童风采不减当年,动作迅速地反扑。

 

从此,爱意比时光更漫长。

 

 

 

 

 

番外二

 

 

王凯莉果然不负女强人的称号,比尹柯还要早得看见了自己女儿的照片赫然印于杂志之上,拍案而起!

 

搞我表弟还侵犯我女儿肖像权,这简直欺负我们一家!

 

这边刚打了个电话给认识的某位大佬,那边就自己挎着包直接进了那家刊登消息的杂志社。

 

前台小妹看见穿着美艳红裙满脸浓妆的王凯莉女士,自觉被她的八百米气场吓得嘴巴哆嗦了:“您您您好,您找谁?”

 

王凯莉摘下眼镜儿,神色高傲,啪地一拍桌子,锐利的声音刺破房顶:“叫你们社长麻溜滚出来见我!他姑奶奶来了!”

 

小妹见来者不善,赶紧跑进去叫人。王凯莉也不闲着,踏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步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眼神傲慢俾睨众生。

 

她不屑与人动手,但是不得不承认在那油头滑嘴的社长领着拍照写稿件的员工进来谢罪时自己忍不住想要把五位数香奶奶包包往人脸上砸的冲动。

 

她吹了吹手指甲:“说吧,怎么办?”

 

社长知道王凯莉在他们商界腕儿有多大,急忙态度良好地承认错误,还不忘把消息来源拱了出来。

 

王凯莉满意地笑了笑,随即敛起笑容,放下二郎腿,拿着包离开,临走丢下一句:“准备收我的律师函。”

 

心里边翻白眼边补充:赔不死你!

 

那位大佬也办事迅速,三个小时的工夫让万华国际股价暴跌,原因是传出化妆品质检不合格,含有致癌物质。

 

等尹柯打电话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还顺带把万华国际那万总找来殴打邬童的几个打手送进了派出所。

 

尹柯也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王凯莉,和那位社长提供的姓名无误,在王凯莉逐渐便阴鸷的眼神中,尹柯大概知道那位白副主编的下场了。

 

“我得去找邬童。”

 

王凯莉接过王一一,点了点头:“去吧。尹柯,别和他离婚了,给杂志社捅那么大篓子,再没了你,他下半辈子估计过不下去。”

 

她从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邬童单方面向她诉苦。自己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请求尹柯不要离开她的表弟,还撒了一点小谎,是因为知道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她始终相信,尹柯当初答应和邬童结婚,也是出于爱。

 

然后她就听见尹柯说:“我发现我好像也离不开他。”

 

“那就好,谢谢你。”王凯莉真心笑着。

 

王一一从王凯莉怀里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却咧着嘴笑:“哥哥,下次再见面,是不是还是只能叫你表舅啊?”

 

尹柯摸摸她的头,笑道:“听邬童的话。”

 

“剩下的交给我,去找他吧。”王凯莉把王一一带走了。

 

等进了停车场才心疼地把女儿眼泪擦干,这当妈的表情瞬息万变:“话说,没找到婚变证据吧?”

 

王一一拍了拍胸脯:“没有!妈妈,我做事你放心!他们俩好着呢!白天还腻腻歪歪亲来亲去,哪像要离婚的样子。”

 

“好嘞宝贝儿,圆满完成任务!”母女二人默契击掌。

 

王凯莉扶额感叹,为这二人真是操碎了心哟。

 

 

 




 

番外三

 

 

某天,邬童和尹柯代表忙碌的女强人王凯莉去参加王一一小朋友的开放日运动会。

 

一一一手牵一个朝其他小朋友炫耀,下巴抬得老高,鼻孔朝天:“这是我邬童表舅!这是我尹柯表舅!怎么样,帅吧!”

 

小朋友们双手合十眼冒桃心,对这颜值高的二人一见倾心。

 

俩人也喜欢小孩,只不过尹柯好像更招小孩子喜欢一些,等休息了,一群孩子围过来亲切地叫他哥哥。

 

得,在外面也危机重重。

 

邬童决定,以后要把尹医生藏在家里,谁也不许看。

 

到底快三十岁的大人了,不能和小孩计较,于是捏捏这个脸蛋,摸摸那个小胖手,把准备好的糖果一个一个分了出去,满眼都是宠爱。

 

等人群散开了,尹柯才略带抱歉地望向他:“对不起啊邬童,看你这么喜欢小孩,我们却……”

 

邬童了解,打断了他,把尹柯搂过来咬耳朵。

 

“嘻嘻,听说王凯莉要生二胎了,回头让王一一撒撒泼,咱们就把小孩儿抱过来玩。”

 

这回真的在出差的王凯莉女士打了个喷嚏,mmp谁在念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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